没有心理问题 只有关系问题 ——从一个网瘾孩子谈起

孩子过度上网，不出门，不去学校学习，这并不是孩子一个人的问题，而是孩子所处关系的问题。我们要治疗的不是孩子，而是解决好孩子周围的关系，最重要的是他和父母的关系。 某市一些心理老师对市里的中学生“网络成瘾综合征”进行调查，发现在校初高中生符合“网络成瘾综合征”特征的多达18%， 真的是这样吗？我问过我的数个老师，这些大咖没有一个人同意这样的看法。 第一，不同意给孩子们戴上“网络成瘾综合征”的帽子，不科学。孩子们正处于高速成长阶段，给予任何疾病诊断都会让他们背上沉重的心理包袱，使他们的成长受阻。还有，如果告诉孩子“你患上了‘网络成瘾综合征’”，那就像告诉抽烟的人“你患上了‘尼古丁成瘾综合征’”一样，并没有实际帮助。孩子没什么问题，还是好孩子，只是上网多了点儿，父母把孩子逼得无路可走，不得不上网，同时又不让孩子上网，才把问题弄大了。 第二，几乎所有的心理问题都是关系问题，因为内心世界是所处关系的反映。孩子过度上网，不出门，不去学校学习，这并不是孩子一个人的问题，而是孩子所处关系的问题。作为咨询师，我们要治疗的不是孩子，而是解决好孩子周围的关系，最重要的是他和父母的关系。 真实案例 下午，李先生一家三口来到我的工作室，我先作简短的自我介绍，然后问李先生一家：“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呢?” 沉默了一会儿后，李先生说：“我的儿子乐乐从上个寒假结束，就几乎没去上学，成天呆在家里或者到网吧上网，我和他妈妈怎么说都没用。乐乐已经上高二了，再这样下去，估计连专科学校都考不上。我和他妈妈都很着急。乐他将来怎么办呀?” 李太太补充说：“乐乐越来越不服管，以前还听一点我们的话，现在我们还没跟他说完一句话，他就大喊大叫。有一次，我和他争论起来，他竟一掌把我推倒在地。”说着忍不住擦眼泪。 我把目光投向乐乐。乐乐看了我一眼，显得有点紧张，一句话也没说。 我问李先生夫妇：“在这种情况下，你们觉得一家三口谁最痛苦?”李太太脱口而出：“当然是做父母的。”过了几秒钟，李先生说：“我以前没想过这问题，总觉得儿子不听话、不懂事、不懂得为自己的前途着想，现在仔细想想，倒觉得儿子也很不容易。乐乐曾几次下决心戒掉网瘾，好好地去上学，但就是坚持不下去。看得出来，他挺矛盾的。他应该比我和他妈妈更痛苦。”说完，他怜惜地看了看儿子。乐乐有点坐立不安了，似乎被一些什么东西打动。李太太一脸惊奇地看着丈夫，似乎在猜测他这样说的真实含义。 我问乐乐：“你每天上网几小时?”乐乐答：“除了睡觉，基本都在网上玩游戏或聊天。”“网络能给你带来什么呢?”“可以让我听不见爸妈的唠叨。”“他们怎么唠叨了?”“他们成天在我耳边说学习怎么重要，一定要考上大学，还让和我一起去网吧的同学不跟我玩，弄得我一点面子都没有。有时候，我真想自杀。”乐乐越说越激动。李先生夫妇却毫无表情，大约这样的抱怨他们听得太多了。 我又问乐乐：“你的意思是，如果父母不管你，不对你唠叨，你心里不烦，就不那么需要上网?”乐乐毫不犹豫地回答：“那肯定。”李太太马上反驳：“算了吧!有一个月我们没怎么管你，你还不是成天在网上?”乐乐辩解：“那段时间，我也看书了!再说，你们虽然没说什么，但脸色比任何时候都难看!”李太太又忍不住哭了，一边哭一边说：“我早就不打算要你这个儿子了，权当没生过你，没你这不争气的儿子……” 等李太太的哭声稍停，我问：“假如杀人放火偷东西是最坏的，坏到了10分，那你觉得乐乐现在坏到几分?”李太太擦擦眼泪，似乎不想回答，直到我再追问，她才说：“两三分吧。”我笑了：“才坏到两三分，你就打算不要他?” 我继续对他们说，反正现在乐乐一直在上网，也不去上学了。这是现实，对吗？现在的问题是：你们愿意有跟自己关系好的、健康的儿子，他将来有机会结婚生子，让你们抱孙子、享受天伦之乐;还是愿意继续在上网这件事情上和他纠缠逼他，最后让儿子做出一些极端行为，毁掉自己的一生，甚至永远从你视野里消失?”这是很严肃的问题。李先生夫妇低头沉思，乐乐也似乎有所触动。 我问乐乐：“你是男子汉，愿意选择哪条路呢?”乐乐泪水夺眶而出：“父母如果不逼我、不烦我，我当然愿意选择最好的路。”我鼻子一酸，眼泪差点儿流出来。那一刻，我再次明白，做家庭教育工作的意义。李先生夫妇是绝对爱自己的孩子的，他们即使这样做也是出于一片好心，由于不懂如何去爱，好些事情没想清楚，才导致孩子用自己的前途与他们对抗。我的职业任务是：向父母和孩子呈现清楚的现实。 李先生夫妇选择了接受现实，把关系好作为第一要务，不再考虑上学的事情，无条件地爱孩子。 之后三个月，客服老师给李家做了四次访谈。情况在朝好的方向发展：李先生夫妇一直努力改善与儿子的关系，把儿子上网看成次要事情，整个家庭温情脉脉。半年后，李太太打电话告诉我：“乐乐上学了。上学那天，他对父母说：‘你们对我这么好，别说让我上学，就是让我跳火坑，我也愿意。’李先生很幽默：‘儿子呀，不管是上学还是跳火坑，你都是我们的好儿子。现在想想，上个屁网算什么，竟搞得差点儿把整个家毁了。’” 我听了大笑，既为好学员，也为乐乐这个曾经很可怜、现在却很强大的孩子。